相互道别之后,我坐到了米乐旁边。他的脚跻拉着蓝色的塑料拖鞋,左脚袜子的前端被剪掉了,脚趾乖巧地并拢,露在外面,踇趾那血肉模糊。如明明所说,他那里的指甲被踢掉了,但还有一部分残留在上面,伶仃将断。我无法描述自己是什么感受,心里冰冰凉凉,而且充斥着一股易碎的脆感,仿佛要从里到外裂开了。
“医生说得挺简单,就一个字,‘拔’。”他的脸色有点苍白,身上也冒出来一股干掉的汗味,笑容愈发使我难过。
请25号病人米乐,前往清创室治疗。请25号病人米乐,前往清创室治疗。
门外的电子屏幕上大大地打出了序号和名字。我扶起米乐,像扶住一个调皮的小弟弟,他好好的路不走,非得用一只脚往前跳。已是傍晚了,昏黄的光斜射着,把瓷砖地一格一格地涂满。我比任何时刻都要小心,肩上扛着的是一条世界上最沉重的胳膊。
一次手术。麻醉、清创、拔甲、包扎。护士阿姨叫米乐躺在一张铺着干净蓝色床单的床上,转过头来对我说家属出去吧。我瘪着嘴摇摇头。之前就离开过米乐一次了,这回怎么可能把他一个人单独留在这里做手术。哪怕这是世界上最微不足道的手术,连协议书都不用签,只需要几分钟,但它毕竟还是手术。我想陪在米乐身边。护士阿姨说得一点都不错,我就是家属。哪有家属不守着家人的?
“哥哥,好哥哥,你出去嘛。我一会就出来。”
躺在“手术台”上的米乐微微升起脑袋,脸上露出一副狡猾的笑容,和那副哄我的表情一点都不相衬。听你弟弟的话,乖乖在外面等着就好,阿姨很快就能搞定的。护士也这么对我说。我的脸一定红了,她没在意,转身拉上了帘子。扛着落在背上的落晖,我出了清创室。呆滞地坐下,闭上眼睛等待手术的结束。远方的声音杂乱不堪,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脚板拍打坚实的地板,铿锵有力,由远及近的确信。但萦绕在耳边的是沙砾一般的时间,行走疲惫的指针在最后的日光下咳嗽着颤抖,牵拉嗓子,一丝丝将断未断的回声,似乎是蚂蚁在蹑手蹑脚地攀爬孤独的花园。打开的门,拉上的帘子,一堵随时可以越过的墙。我们分居两头,做着彼此认不出的梦。
“你知道乱编故事有多好玩吗?我现在是清楚为什么有人会喜欢写小说了,太有趣了!多亏那个阿姨说你是我的家属,我一下来了灵感。喂,你别这么心神不宁嘛,听我说话!阿姨不让你看是按规矩办事,再说了,拔甲可是很血腥的呢。我自己瞥了一眼就不想看了,好吓人呀,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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