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地醒来时,他觉得身体正漂浮在云端。周遭的空气如春雨季一般潮湿,寒意借水气渗透了厚重的外套与棉衬衣,一直沁入骨髓里。唯独右肩被烈焰炙烤着,灼刺感纠缠不去。但疼痛也十分遥远,就像隔着湿绒布触摸到了滚烫的铁锅;比之往日被皮带抽打或烟头烫伤时残留的印象,眼下这样持续而微弱的痛觉刺激反而容易适应。
脑后部也有痛感。踝、桡关节都紧贴着坚硬的竖杆,轻微施力就会让粗糙的捆绳勒陷进肉里。大致明白了情况,他继续闭着眼睛,聆听周遭声响。
有人在地板下走动,先打开了水龙头,接着又从冰箱里翻找东西。动静听上去只有一个人,大约是从后窗那儿进来的吧。在拆掉安全系统来制作活动感应陷阱以后,这栋楼房本来就已接近不设防状态。为了防范“眼睛”,但凡能够联网的设备也尽量避免使用,如今被人入侵也并不出奇,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被锁定地址。到底是哪里没做好呢?思忖间,入侵者已走上楼梯。或许因为携带着重物,入侵者的脚步声有些笨拙,在狭窄陡峭的台阶间磕磕绊绊,发出阵阵液体泼洒和硬物撞击的声响——听到这种声音,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身上已经完全湿透了。
脚步声来到二楼。因为真正重要的工作室位于地下,形同摆设的二楼卧室从未被费心陈设过,来人只需站在楼梯口便能将室内空间一览无余。曾蒿不但能听见对方细微却急促的呼吸,甚至能察觉到敌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即便想过被抓到后的种种可能,也并不在意客人对自己的保证是否真能应验,心中却隐隐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
太安静了。无论在设想的哪一种情境里,他被抓住时面对的总不该是沉默;也想从那阵细微的呼吸里分辨出入侵者的情绪,却什么都听不出。他没有客人那种不可思议的嗅探能力,却还是觉得家中进来一个非常陌生的东西;入侵者既不兴奋也不紧张,只是步履蹒跚,吐气沉重。
突然间,大片冰水混杂着冰块自头顶浇来。骤降的刺寒使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眼睑微一颤动,就听到铁桶被丢到松木地板上时的撞击声。
“啊,”他听见入侵者说,“你已经醒了。”
再伪装也是徒劳,他只得睁开眼睛面对敌人。在二十平左右的卧室内,由于是三面开窗的设计,即便夜里不开灯也能大致分辨格局;再加之对日常居所的熟悉,他马上意识到自己是被绑在床边的木质旧扶手椅上。木椅的衬垫上总有一股松节油与腐草混合起来的怪异气味,据说前任屋主去世前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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