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拉着我们走到了书房里。不大,只有几排书柜、一张旧沙发和小小的写字台。卢卡拉开了书柜下的抽屉,在扬起的灰尘中抽出了几部《辞海》那么大的相册。阳光透过浑浊的玻璃窗,迟钝地飘浮在书房陈旧的纸味里。伴随生涩而缓慢的中文,卢卡的手指跳跃在一张张有些褪色或只有黑白的照片上。我和米乐都不曾想到,千里之外的异乡人在历史的烟尘之中与我们的土地存在着遥远而隐秘的联系,尽管岁月变迁,这种微弱的联系仍未彻底断绝。
最老的照片在相册最前面。卢卡说,那是她妈妈的曾祖父,生于1898年。黑白的图片上是位笔挺的中年男子,目光炯炯,头发呈现出浅色,面容相当温和。但吸引我们注意的是他戴在肩膀上的袖标,那个令人不适的万字图案。照片的右下角写着“Nanking,1937”。你们没猜错,卢卡说,妈妈的曾祖父是**党员。他是德国人,因为销售工作来到中国。一年后,奥地利成为了德国的一部分。他也从中国返回欧洲,在奥地利的分部继续工作并定居,家人也去了奥地利。
他是坏人吗?米乐问。
妈妈家出过几个坏人。有的人很狂热,疯子一样,认为杀人是正义的事业。他们没能活下来。妈妈的爷爷在40年代也加入过希特勒青年团,这里还有张照片呢,你们看。他指着一排穿戴着军装的小孩,他们无一例外地戴着领结和皮带,面无表情地看向右边,身后还有无数面庞模糊的孩子,所有人的年龄都跟我们差不多。他们眼窝深陷,前排的还能看清冷淡的眼睛,后排的逐渐隐晦了,仿佛只有陷入面部的坑洞,让人怀疑空洞中是否真的存在着心灵之窗。这张照片看上去太不舒服了。尽管它并不清晰,我莫名其妙地感觉后面黑白的面容在笑,在冷漠而诡异地笑,无缘无故地笑,笑得我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妈妈的爷爷没做过坏事。当年,他们不能选择,只能加入。如果我生在那时候,说不定也会出现在这张照片上呢。卢卡轻轻吐出一口气,像叹息又像是庆幸。还好妈妈的爷爷生得晚,再大一点就要扛着枪上战场了。12岁以上就要去了,我在那时候也得去的,然后就成坏人了。
你很善良,不会干坏事的。我说。
说不准。我要是生在当年的奥地利,可能就是个坏人,很坏很坏的坏人。才懂事,脑子就被人弄坏了。
还是现在好呀。米乐说。不打仗了。
卢卡妈妈家有过坏人,但他妈妈的曾祖父绝不是。卢卡告诉我们,他是**,这没错,他那帮同事没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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